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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4.阿芙拉(上)

Chapter 24.阿芙拉(上)

阿芙拉站在游艇尾端的望台上,埃塞河水波潺潺,倒映着天空的深红。太阳还未升起,然而位于东侧的遥远山丘似乎透出一缕朦胧的金,交织着白与紫。那是阿塔门的颜色,许久未见,这是太阳神在向伊西传达旨意吗?她把双手搭在船舷上,企图通过结实的触感缓解紧张带来的苦涩和轻微的眩晕感,然而用处不大。

望台下方,四十名肤色黝黑、亚麻布裹腰的桨手分列舱室两侧,有节奏地摇动船桨,驱使这艘造价不菲的河船逆流而上,缓慢而平稳。若在以往,阿芙拉会对此感到十分安心,但在上游某处,伊西士兵、异邦战士、祭司以及屠龙弩机正在等候这艘船以及它所搭载的人。战场不是女人应该前往的地方,她望向河面,河水却映出那晚贝勒奈西的侍卫要取自己性命时的记忆影像。目睹两三个人死亡已经够可怕的了,她不敢想象战斗打响后会是怎样的光景。

如果莎米恩陪我一起来就好了,那样至少可以有个人说说话……

船行渐远,位于埃塞河畔的伊西及里亚渐渐模糊,而后被沙丘阻挡,无法再见。阿芙拉抬起手,正了正黄铜假面。这一张是近来才命工匠打造的,没有半点多余的装饰,虽与身份不符,但若情况陷入混乱,至少不会有人对它起贪财的念头。

十阶楼梯通往舱室。游艇的拥有者特奥兰斯将整个房间装扮得相当奢华:紫红帷帐自顶端垂下,地板则铺以如假包换的丝洛亚地毯,方桌上置着色泽通透而匀称的深青色玻璃杯,酒壶则是雕绘藤蔓与葡萄的索卡苏斯银器。

“过来喝一杯吧,”一只苍白如蜡的手伸向酒壶,“不是什么好酒,但至少可以打发时间。”

阿芙拉倒吸了一口凉气。埃斯洛特王子侧躺在铺了狮皮的软榻上,能叫世上任何红宝石失去光彩的双眸笑吟吟地望着她,相同颜色的长发垂下肩头,与衣袍融为一体。纯粹的深红随着光线的明暗和其拥有者的一举一动而呈现出千百种细微而协调的变化,叫她忍不住惊叹。

“为什么会是这样?”

杰卡利亚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举到唇边,“显然那位瘸腿大人也有节俭的时候。”

她走上前,端起另一杯,然后屈膝在软榻旁坐下。地毯稍微有些旧了,但很干净也很柔软。“我说的不是酒。”她说着,抿了一口,是菲罗里的某种红酒,味道很淡。“我的老师希瓦多罗斯,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到访过诺尔安特,在那里求了一阵子学。他告诉我在永夜之地,龙是自虚空降临至凡间大地的神祗,是为毁灭而生——可你看起来并不是那样。”

王子抿嘴一笑,没做声,继续饮酒。这个冷淡的反应令阿芙拉不太舒服,她犹豫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伸出手,想要感受一下那张精致无暇的脸,但他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这一举措。他握得很轻,因此她感受不到什么力量,温暖也少得可怜。以往不是这样,阿芙拉心想。难道他也害怕?可他在苏芬罗摩铎赢过战争,在蛇岛赢过战役,今天对他来说应该只是个小场面才是。若非如此,他不可能只带区区十二名护卫,还不包括那位人高马大、武艺精湛的护卫队长。

“你在发抖,”他用埃斯兰语轻声说。自从她告诉他自己喜欢听他用母语说话,他便极少再在两人独处时用伊西语。然而伴随着声音浮现上来的安慰笑容十分浅淡,“不用害怕,我的人会保护你。你不需要接近任何危险的地方,顶多只会听见一点声音,仅此而已。”

“我知道,”阿芙拉回答,“只是……我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而且一想到你要只身面对那么多敌人,就忍不住担心。”

这一次王子笑出了声,“你还没有见过另一个我。”

她想起烈焰焚身的侍卫和大殿上顷刻间化作虚无的侍女。“我见过你杀人。”

“但我那时仍是人形,”他舔了一下嘴角残余的酒液,“这次不同,不过我不希望你看见。”

阿芙拉挺直脊背,这样脸庞可以离他近一点。“被判死刑的人犯被处决时,伊西的君主向来要亲眼看着。今天这些人,他们是因你要将我推上王位而死。我想我应该看。”

“他们挑战的是我。”他的气息掠过她前额,嘴唇却始终与她的肌肤保持距离。“这样想你会舒服一些。”

一定不会——但她撒了谎。“也许。”

杰卡利亚稍稍起身,将见底的玻璃酒杯放在一旁,俊美面容依旧带着那种不易觉察却从未减轻的冷淡。自从今天清晨见到他起,他就是这副模样。昨晚他离开房间之后发生了什么?还是说,他在用这种方式掩饰真正的情绪?

阿芙拉轻轻叹了口气,视线无意中滑向他颈间,却瞥见一条极细的线——一根头发,纯粹的黑。

她认得这个颜色。

“你的……随从,他们安全吗?”

“我作了安排。”他简短地回答。

她稍稍转过脸,假装观察地毯上的花纹。嫉妒会让人变得丑陋、面目可憎,可那根头发……

为了阻止自己想象昨晚另一间卧房里的画面,阿芙拉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即使这酒尝起来和水没什么两样。她故意把饮酒的动作夸张化,希望能引起他的主意,然而王子只是静静望着舱室一角,仿佛灵魂出窍。再度放下酒杯时,阿芙拉才看见自己还戴着当初对方送的那对手镯。曾经叫人心颤的红宝石和典籍语的雕纹,如今却成了**裸的嘲笑。你明明知道,她对自己说,即使眼睛捂得再死,光依然会渗进来,真相也会。

“上船的时候,你看见了吗?”她静静问道。

“看见什么?”

“那些人。士兵,奴隶,水手……我们订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他们以为我们是启程去伊斐斯祭神。”

王子将注意力移回到她身上,双眼略微眯了一下。“他们知道得越少越好。”

“明天,后天,总会有渔民或猎人看到战场,也总会有士兵捡回一条性命。他们会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到那时,我要怎么告诉他们?一切只是一出戏?”

“你不需要对他们解释。”像是确定她没有威胁便不再担心似的,他又转头看向别处了。“他们只想安居乐业,其他的一点也不重要。”

“他们是我的责任……今天过后。”

“那就举办一场庆典,用酒和食物塞住他们的嘴。”

阿芙拉抱紧双臂。为什么这里这么冷?

“女王总得结婚。”

“你还年轻。”

“不,你不明白。”她慢慢缩起身体,“你有太多时间,太漫长的生命和青春。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对你而言转瞬即逝,对我而言却是一生。”

杰卡利亚默默不语,但阿芙拉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肩头的视线,于是继续说下去:“很快,诸神便会召我前往来世,快到你根本无法觉察——但我想,即便到了那时,她仍会侍候在你身边,仍会像现在一样美,不是吗?”

我说出来了。诸神啊,我竟然说出来了!

“阿芙拉——”

“你爱她,我知道。”她抢先说道,以免听见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用那副世上最好听的嗓音,那副曾经对自己说过各种各样甜言蜜语的嗓音。

他轻轻吸气,而后双唇微张——不,什么都不要说。她伸出手,想捂住他的嘴,可惜晚了一步:

“我很抱歉。”

一个呼吸的间隔后,眼泪骤然决堤。她想擦眼泪,手却只能碰到冷冰冰的黄铜假面。眼泪自面具后汇成河流,顺着脸颊流淌,坠进胸口。心脏剧烈地抽搐,头部则像被什么给撞了似的,只觉眩晕。肺部在身体里不停地扩张收缩,可怎么也吸不进足够的空气。笼罩心神的是濒死的幻觉。

感觉到杰卡利亚的手臂和胸膛靠了过来,她立即抱紧,像溺水的人抱着唯一的浮木。他肌肤的气息竟然如此陌生,昨晚那个黑发女人也曾这样把脸埋在他颈间吗?从她喉咙里飘出的是悲伤的啜泣还是甜腻的欢愉?她不愿去想,然而答案太过清晰,眼泪无力倾泻的痛苦变为身体的颤抖和崩塌的意志。莎米恩要我挖爱情的陷阱,我却自己跳进去,摔了个粉身碎骨。埃尔西丝,救救我吧,不要让我疯掉……

她拼命祈祷,却感受不到女神的存在。整个世界——空气,声音,温度,触觉,意识,灵魂,全都被身旁这个人主宰着。除了他,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权力,战争,血脉,种族,国家……每一个词都在心里扭曲,枯萎,化作灰烬。除了他,没有任何事物值得渴求,值得思索,值得拥有。为什么要让我生为他的异类?为什么要让我投身这场愚蠢的游戏?为什么要让我一无所有?他的心,他的身体,他的意志,全都属于另一个女人。我的一切,不过是缥缈幻影,少女的愚蠢,以及注定落空的执念。

既然如此,为何我还未停止挣扎?阿芙拉仰起头,眼前是一张模糊到看不清神色的脸。

“我爱你,杰卡利亚……我爱你……”

她喃喃道,他却往后退开,温润的声音从未如此冰冷:

“不……你根本不知道爱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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